【承花】樱花香氛行尸(中)

花京院典明梦见自己在深海中浮沉,他有嘴,却无法言语,有鼻子,却无法呼吸,他伸手,什么也抓不住。最后他溺死了,却什么感觉都没有。

 

他恍惚间看见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海平面死死锁定他,就像在看垂死挣扎的猎物,饶有兴趣、不紧不慢地端详着他,从他的发丝到脚尖,无一幸免。

 

于是他把衣摆当成唯一的支撑攥得发抖,在海中越坠越深,那道目光始终扎在他身上。直到他轻轻砸在海底,从脊梁骨开始四分五裂,最后一个细胞也死了,才停下不间歇的颤抖。

 

他颇为欣喜地想:

 

“我终于死了。”

 

他的灵魂在海中浮沉,浮沉,掉到无人窥见的深渊,在岩峰里苟延残喘。他昏昏沉沉地看着光鳞浮动的一线海面,安静等待终焉。

 

忽然,被水隔得模糊不清的咒骂声隐隐从上面传来,熟悉的低沉,但花京院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了,他费尽心思,耗尽最后一点脑细胞,终于在记忆的琐隙里捉到影子。

 

他从没在那个人嘴里听过这么焦躁的话。

 

“……快醒!”

 

可是我动不了了。花京院迷茫地想,没有回答的意思,只是单纯地思考,他静静地躺在海里,凝视上方波动的光斑。

 

那个人还在呼唤,一声比一声急促,直到嗓子喊哑了,反而更加焦灼。花京院不懂他在说什么,但他下意识地想,对不起啊,我出不去。

 

他已经在深渊里生根发芽了,时间轮转千万年,他也出不去了。

 

一个小黑点穿过明亮的海面,越来越大,花京院盯着那一点,不安在心中愈加放大,紧接着,无边的安心从四海八荒涌到他心间。

 

那个黑色的身影刺破深海,沉入深渊,来到他身边,把他死死抱紧。花京院就像脱水的鱼,深蓝海水尽数褪去,他猛然惊醒,浑身湿透。

 

他头痛得快炸了。

 

花京院被一个炙热的身躯锁在怀里,温暖让他一时沉溺在深海中,直到环住他的人发出闷哼,花京院才如梦初醒。

 

他们在月色里相拥,而他左手攥着一把裁纸刀,右手虎口生疼,温热的液体淌过皮肤,而他的脸埋在承太郎颈窝,牙齿嵌在他紧绷的肩头。

 

一大口血腥气顿时冒入花京院恍然回神的感官,混着他的,和承太郎的。他惊慌地松口,承太郎依然死死地搂紧他。

 

“……你别骗我。”承太郎隐忍着把疼痛往咽喉里吞,低头在花京院耳边低声呢喃。“不然我不会松手。”

 

他嗓子哑了。花京院第一个掠过的念头居然是这个,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。

 

“我没有骗你,我从来没有骗过你。”花京院微微偏头,换了个不会压迫到承太郎伤口的角度。“我发誓。”

 

“你刚刚说你醒过来了。”

 

承太郎累极了,他从来不知道发病的花京院力气会这么大,在他怀里疯了似的挣扎,一遍遍地重复“让我走”“让我回去”。

 

夜很深,即使这个镇上有无数无人知晓的事情正在发生,但他只是约花京院出来走走,找找办法,然后又不知道缘何诱发了病症,花京院随手抄起路边掉的裁纸刀,试图贯穿自己的肚子,半途又僵住了。

 

承太郎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要阻止他,但是,说来惭愧——在他出手的那一瞬间,他犹豫了。

 

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所作所为是否正确,他看见花京院痛苦的眼,仿佛无数个灵魂在里恸哭,每一块颤动的肌肉都在散发死志,无声向他宣告:我应该死。

 

然后他捉住花京院的手臂,看见花京院死死攥着那把生锈的裁纸刀,手腕还在挥舞,连指尖都在抽搐,他从空中狠狠挥向自己,再缓缓落回原处,以更大的力度再次挥向自己,再慢慢回去,如此往复。

 

每一个危险的弧度都朝向他自己,始终刀背对向承太郎。

 

承太郎看向他失神的双眼,空空荡荡。

 

我真他妈是个混蛋。他狠狠骂了自己一句。

 

花京院不该死,至少不该死在这样美好的年纪。会为了父母而硬撑着活下去,会因为他人的举手之劳而燃尽自己,会把痛苦埋在无人所知的深处而露出最柔软的一面,会永远以微笑迎接晨光的花京院不能死。

 

就在他下定决心后,花京院突然安静下来,轻轻对他说:“松手吧。”

 

承太郎抬头看他一眼,眼神清澈,所以他半信半疑地松开手。下一秒,花京院用前所未有的凶狠劲狠狠切向自己的手腕。

 

承太郎一瞬间几乎停止了呼吸——刀刃破开花京院的肌肤,舔舐他的血肉,皮开肉绽,鲜血瞬间就涌流出来。

 

承太郎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的有备无患。他赶在半个刀刃没入手腕前一把抓住花京院的腰,把他卷进怀里,死死禁锢住。

 

重归旧状的花京院挣扎得更加疯狂,他一边呜咽,一边流泪,一边拿额头撞承太郎的胸膛。

 

“这里不是我的家。”花京院哑着嗓子说,“让我回三途川。”

 

“你做梦。”承太郎只回他三个字。

 

于是花京院一口咬上他的肩,像一头濒死的小兽,流着泪撕咬。血液从他的肩头渗出来,又混着泪水流回去,就像狠狠撕开伤口,在上面涂了一层盐。承太郎一声不吭地抱紧了怀里的人。

 

“……快醒,花京院典明!”

 

然后花京院又一次安静下来,变成温顺的草食动物,对满嘴的鲜血惊慌失措。

 

“……你别骗我,不然我不会松手。”承太郎低头说。

 

花京院回答他:“我从来没有骗过你,我发誓。”

 

他这才想起花京院之前只是让他放手,的的确确没有说过半句谎言。他没法辨别花京院话中的真假,他可以判断所有人的,但花京院对所有人一样真挚,他认不出。

 

“把刀丢了。”

 

花京院几乎是瞬间就把刀丢出了几米外,承太郎才八分放心地松开他,从外套撕下几块布给他们止血。

 

“几万日元呢。”花京院冷不丁打趣他,打破略微尴尬的氛围。

 

承太郎睨了他一眼,花京院在他肩上打了个不算漂亮但够结实的结。

 

“我连这个都没追究,”他指了指肩头。“几万就免了。”

 

“——更何况你家里还有几十套一模一样的衣服?”花京院替他讲完了剩下的话,忍不住笑起来,随后,他站起身。漫天星光月辉为他镀上银色轮廓,花京院在无边的黑夜里轻轻问他,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:“陪我逛逛?”

 

承太郎拍落身上的灰。

 

“走。”


To be continued.






鸽子选手,下章遥遥无期。但是差不多构思好了。

 

评论
热度(23)

一鷺蓮升

©一鷺蓮升
Powered by LOFTER